二十岁时飞驰自行车,三十岁时领导桑塔纳,四十岁时指挥海狮面包,五十岁时伙拼金龙大客,谁知这五十还没过呢,就又开始骑自行车了。
轮回的原因是这样的:于老先生年逾八十了每天还跟着一个车队骑行几十公里。半年前他到我单位歇脚时劝我说:你骑车吧,什么病都治的。当然,骑行还有个主要动因是我习惯了孤独,我喜欢独自琢磨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事物;喜欢独自咀嚼原野和绿色的味道。单位与家的距离十多公里,刚好适合我可以承受的心里距离。
说是乡路,只是公交车的站牌还写着村与村的名字,车轮碾过的黑色路面和城市没有什么不同,路两侧楼群的缝隙中也才可以看到一点稻田的影子。后来,我精心选择了一座小火车站、一个大学校园、一片被乡路豁开的稻田作为我每天的行进路线,这条路线刚好贯穿了我少年、青年、中年的成长轨迹,于是我就有了无比自由的长吁短叹。
小火车站前有个很大的镇子,少年时代我们常去那里买捕鸟的夹子,或者花几毛钱乘火车去另一个城市,或者和一些年龄相仿的毛头小子撩闲打架。那里给我的印记太深了,以致不得不成为我两部长篇小说的背景。这个火车站和那个镇子原本也被稻田包围着的,现在穿行的大学校园也曾经是那片稻田的一部分。那才是真正的乡路哦,无论穿行在绿荫还是金黄里,出来的时候要么一身尘土,要么一身泥水。
或许我身上还有点读书人的影子,从那所大学校园穿行至今还从未被人拦阻过。夏天我会在校园里推车走一段、坐一会,眼睛看着我儿子儿媳的影子,脑海想着自己的影子,那么多影子叠加起来就变成了一串音符,有点像贝多芬的《英雄》、《命运》和《田园》。
最长的那段乡路远没有图片上那么寂静,你想到的车辆都会在那里交织,事实上我每天都要花很大精力应付那些擦身而过的危险,但乡路两侧的颜色、气息、鸟鸣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所以,那些危险根本无法阻碍山地车轮的倔强滚动。年迈的母亲已经很少出门了,但她每天都会很认真的看《天气预报》,然后絮絮叨叨地告诉我那么多可以不骑车的理由,然后我再找出可以骑车的理由走出家门。 十天前的暴雪和低温过后,这段乡路结成了厚厚一层冰,在那上面我摔了五个跟头,嗯?也可能是六个。在亲人和博友的惊呼声中,我从没断过一天骑行,包括那天的暴雪和那天的低温。
骑行要出很多汗,每天早上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和朋友们交流的时候,我都会重复起于老先生教导我的那些话,然后再加上颈椎好了、腰腿好了、心情好了这些理由去说服他们做我的尾巴。金龙的司机忧心忡忡地问:你们都骑车了,我干什么?有人替我回答:当然也骑车呀!
或许六十岁时我不会再走这条乡路了,但骑行肯定还会继续下去,因为,那些佐证身份的机动车辆已经不能再诱惑我了。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