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叔入院一周后,大哥也住进了医院,爷俩病情比较相似,不同的是一个危在旦夕,一个仍旧谈笑风生罢了。
大哥年长我十岁,那个年代,不管谁家的老大都会早早成为父母的帮手,男孩挑水、拉煤、割柴:女孩做饭、洗衣、带弟妹。我上有一哥一姐,且年龄比我大很多,自然那些活干得很少。妈对哥的外孙、姐的孙子说:你姥爷和你大舅爷像你们这么大时就跟你太爷起早挖树根去了,哪像你们玩儿不好还耍驴。那俩孩子像看动画片里的故事一样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太,你不要骗我们,我太姥爷不怕坏人把我姥爷偷走啊?妈摇着头说:你们哪里知道,那年月自己家的孩子都吃不饱,哪还有闲心偷别人家的孩子来养。
我读小学的时候大哥已经上班了,只记得有次我跟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刨苞米楂子(根),回来时实在走不动了,本就拉车很吃力的大哥仍旧把我扔在高高的柴车上一步一步往家挪。那天傍晚很热,太阳血红血红的,大哥的后背早就涂上了一层层的碱花。头几天大侄女说:我比我儿子还小的时候,我老叔带我去农村拉稻草,回来下雨了,我老叔把雨衣盖在我身上,自己让雨浇的透透的。我跟她说起了我和她爸刨苞米楂子(根)的故事,她和她儿子一样瞪大了眼睛:真的?
我记得大哥早年用铅笔画的一匹马,真的惟妙惟肖。后来,大哥没机会发展起来,就把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我学画画的时候,大哥花了很多钱的,即便成家以后也是如此。遗憾的是,桑梓哥哥到如今也没做出什么光宗耀祖和让大哥脸上有光的事,惭愧。
今天说的仁兄不止大哥一个人。我十五六岁就自己琢磨打沙发和桌子了,当时鼓捣木匠家什的都比我大,也就是从这时起就奠定了我有一圈仁兄的基础。朋友中最年长的比我大两循,那老兄与我年龄相仿的儿子也不得不管我叫叔。仁兄们帮助我提携我使我早早就变成了很多人的桑梓哥哥,然后我不经意间从他们身上继承了尊老敬贤、关爱后辈的传统;然后在我困难的时候总有一帮大哥在后面给我助力。某个春节,我去看最年长的大哥,很自然聊到了家庭生活。大哥表情悲戚地说:我那俩儿子有你一半好我就知足了。我疑惑的说:我怎么就比他们好了?大哥看着我沉吟半晌道:你知道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不光我那俩小子,现在很多人难和你一样了。
我年过半百的时候,仁兄们开始陆续掉头了,给他们送行过后我都会伤感很长时间。我知道,按我的身体状况,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给人当“贤弟”、给人当“仁兄”,但不管天堂还是地狱,仁兄们去的地方我终究会去的。
去医院看叔和大哥的路上,我顺嘴说道:我爸是这病、我叔是这病、我哥是这病,将来我也逃脱不了这个命运。太太不顾儿媳在身边大声对我吼道:呸呸!放屁放屁放屁——。我笑笑道:你可以活到八十岁,我会先伺候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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