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七八年前的晚上,小桑梓鬼鬼祟祟的回到家,一副心事重重神魂颠倒的样子。我和太太问了半天也没问出端倪。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传来了小鸡雏孤寂的叫声。太太循声找了半天,才在门外的缓步台的鞋盒子里看到了那只被涂得色彩斑斓的鸡雏。小桑梓努着嘴说:那是他省下午饭钱买来的,怕妈妈嫌脏,所以放在门外了。 除了这个插曲外,在小桑梓上大学之前我家再没和宠物有什么缘分。太太嫌脏我嫌吵,这就是我们拒绝其他长毛喘气之物类进入我家的唯一原因。
我的老师古风先生家里养了条非常漂亮的博美,时至今日,我都敢说那条名为“满意”的公狗是我见过最帅的宠物。见我喜欢,古风先生说:将来“满意”有后代第一个就送给你。本来以为就是聊天时的客套,谁知几个月后,古风先生急切地给我打电话:有急事找你,赶紧来我家一趟。半小时后,我见到了照片上这家伙,那时候它还没长出针毛,非常丑陋。老师急切地说:老家来人了,非要把“丫蛋”带走,那是农村啊!饥一顿饱一顿的,我们怎么放心啊!丫蛋?仿佛在说自己的女儿,看着老师那令人啼笑皆非的认真表情,我迟疑了半晌:你是说让我把这狗......带走?是啊,你......不想要?哪能哪能呢?我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盘算着把狗带回家该怎么和太太交代。
丫蛋后来能落户我家,一是我太太也十分尊重古风夫妇,二是丫蛋几天时间就学会了去厕所便溺。一个月后,这小东西出落成了照片上这样子,加上小桑梓去了另一个城市上学,丫蛋逐渐就成了家里的一员。
尽管丫蛋很聪明,可我们谁也没心思和时间教它一些讨人喜欢的本事。出了家门,丫蛋所以另别人家的狗献媚、让那些狗的主人自惭形秽,凭的就是自己与众不同的漂亮。尽管太太也知道了我那句“过段时间就把丫蛋送回去”是句敷衍她的话,尽管别人的夸赞让太太对丫蛋有了重新认识,但在太太眼里,丫蛋就是条狗。所以,狗孙女狗奶奶之类的话绝对不能在我家出现的,还有,丫蛋不能上任何一张桌子、不能上床等规定在我家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我小外甥女每次到我家来都要情不自禁冒出一句:来丫蛋,让姐姐亲亲。然后换来的就是舅妈的大声斥责:你若叫他妹妹,就不要叫我舅妈!那小妮子就屁达溜哄地反驳:不叫就不叫,丫蛋,奶奶生气了,咱俩出去玩吧。也有意外。有天我刚到家,太太就迫不及待地跟我汇报:刚才,屋里的电视响了,要是晚上非给我下死不可,我咋着胆子探头往屋里一看......你说咋回事儿?是丫蛋偷着上床把遥控器按着了,气人的是,这家伙还装模做样的看节目呢。太太说这话的时候,丫蛋兴奋地直往我身上扑,显然受过了夸奖的样子。
丫蛋还有两个最好的朋友就是我的双胞胎小外甥,那时候他俩从幼儿园一回来,准会打电话跟我要丫蛋。夏天的时候,浑河边经常出没的小动物就是黄鼠,无论我的小外甥还是丫蛋见到黄鼠都很兴奋。孩子、狗、黄鼠在绿草间欢呼雀跃的经历非常有画面感,感动之余我在前面留下了一篇《黄鼠灰太狼》的小文。
二年前小桑梓要结婚了,家里要同时装修两处房子。丫蛋自然不能理解主人的辛苦,车库有只狗在人类的眼里很丑陋,但在丫蛋眼里肯定是帅哥了,何况丫蛋正处在青春肆意绽放的年龄。跟那只狗偷着跑出去几回,家里就非常担心丫蛋是否会被拐卖了。我那阵子在单位正忙,顾不上乱糟糟的家。有天忽然感觉家里很安静,才想到没了丫蛋的转来绕去。丫蛋被我内弟抱走了。
后来,丫蛋的“好朋友”都上学了,业余时间都在和各种补课班较劲,我家的生活也逐渐适应了没有丫蛋的调味。某年某月某日,几个臭小子来我家蹭饭,一个外甥突然指着电视问小桑梓:哥,你看那条狗像不像丫蛋?它会不会偷着跑回来呀?小桑梓很文艺地说:丫蛋是我家一个美丽的过客,这样的故事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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