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刚早就不小了,所以这样称呼源于我们经常梦到在童年时淘气打架;小刚的父亲按过去来讲八十几岁的人也算喜丧,但消息传来,心里仍然充满了令我窒息的忧伤,孙叔是我一个月内送走的另一位发小的父亲。
像小桑梓称呼小刚为孙叔一样,我也一直称呼小刚的父亲为孙叔。对孙叔最早的记忆来自我懵懂的幼年,孙叔一家住在村子的边缘离浑河最近的地方,某天半夜,斜背着手电筒的孙叔将小刚兄弟抱来我家,据说是为了躲避外地流窜过来的疯狗。后来,脱离家长视线可以独立活动的时候,我和小刚自然就成了异姓兄弟。
孙叔是我们那个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他每天要由南到北横穿整个沈阳去一家很牛的医院上班。下班的时候,我们经常看见孙叔推着自行车和大家很有礼貌地打招呼。然后父母就会心情复杂地抚摸着我们的后脑勺说:跟你孙叔学,好好读书啊!可与我们父母不同的是,孙叔似乎对小刚兄弟没什么特殊要求,相反,他每天都在尽量满足孩子们的快乐需要,所以,我们那个村里最时髦昂贵的玩具永远最早出现在孙家。更令我们艳羡的是,在我们因“惹祸”被父母打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孙叔正帮着小刚兄弟做那些“惹祸”的玩具。
我们刚读小学不久,孙叔跟着中国医疗队援非去了,二年后回来时,带回来很多令我们瞠目结舌的东西。那时候男孩子们经常用烟盒叠成“纸宝”玩,最牛逼的是,我们偷偷将孙叔带回来的中华烟拆开倒进鞋盒里,然后拿着崭新的“中华”烟盒出去炫耀。再大一些,社会上流行用一个耳塞子和一个二极管做成简单收音机的时候,小刚竟然翻出了孙叔年轻时手工装的收音机,通上电以后,那个简单的木匣里竟然出现了好几家电台清晰的声音;再再大一些,刚有人在浑河比较正规冰上运动时,小刚也可以找出孙叔读大学时玩的一副“冰剑”。然后,我们不自觉地对小刚家很多没打开的箱子充满了遐想。
网络上总结出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是最幸福的一代,想想还真的有些靠谱。但不管是不是真的幸福,我们在肆意挥霍完昂贵的青春年华后不经意的长大了。孙叔和一帮人筹建沈阳另一所三甲医院,孙家忽然涌进很多谄媚的笑脸和牛逼哄哄的人物,小刚兄弟也不再是主角了,但我们仍然愿意去孙家凑热闹。在小刚兄弟给客人端茶倒水的时候,我们挤在角落里听那些人讲一些令我们亢奋和肝颤的故事或者小道消息。
孙家是最早搬离我们那个村子的,但恋旧的孙叔始终没有忘记那些老街坊、老邻居,不管他身份、地位、生活改变了多少,孙叔永远对昔日的邻居彬彬有礼、对我们这些曾经的孩子慈爱有加。成年后,在和孙叔相聚的有限日子里,老人家总是和蔼可亲地和我们开着玩笑、帮我们回忆小时候窘涩的往事。
我和小刚的少年时光成为《桑梓哥哥草根世界》的主角后,就鲜有孙叔的消息了,因为我和小刚有了各自的生活圈子和生活重心......我们也当了爷爷。孙叔和孙婶来看家母的时候我也都没在家。后来,从我姐那里知道孙叔有病了,家姐说,孙叔病重的时候特意问我父亲葬在哪里,他说他想去找他们......
最近两个月纷繁复杂的闹心事集中爆发了,经常夜半醒来后再也无法入睡。而且一看到久不联系的电话号码就开始忐忑不安。昨晚,蛮吉在微信上问我心情是不是很不好,我回了句:相当不好。不好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孙叔的离去,还有我对自己未来和晚年的忧虑.....
不说了,再说“护犊子”的孙叔该为我们担心了。孙叔走好,家父在那边为你沏茶了,是你早年送他的“雨前毛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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